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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雨腥风

发布日期:2016-02-22 信息来源:河北老促会 信息访问量:?

——惨绝人寰的冀东潘家峪惨案

  唐山市老促会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东北、冀东先后沦陷,潘家峪因之也惨遭日本侵略者的铁蹄蹂躏。然而,潘家峪人民没有屈服,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他们始终坚持抗日爱国斗争,比较早的发展成为抗日根据地,是冀东坚强的抗日堡垒。据当年村办事员潘鹤皋记载:“从1938年夏到1940年底的两三年里,日伪军先后曾来围攻130多次,然而潘家峪人民始终顽强坚持斗争,配合游击队对敌进行大小战斗50多次。”日军为扑灭抗日斗争烈火,在丰润各地建立了许多据点,普遍设立伪保甲组织,造“户口册”,发“良民证”,定“门牌”,实行“五家连坐”,但都遭到了潘家峪人民的公开抵制。日本侵略者对潘家峪极端仇恨,不断疯狂地对潘家峪进行“扫荡”、“清乡”。日军(驻唐山第二十七师团第一联队)在河北省丰润县潘家峪村制造了一起有预谋、有计划的惨绝人寰的大惨案,一次杀戮百姓1230人,有33户被杀绝,烧毁房屋1100间。

1941125(农历腊月二十八)拂晓,来自唐山、丰润、滦县、迁安、遵化等据点的3000多名日伪军,从东北、西北、东南、西南四面把潘家峪包围的严严实实。此时,潘家峪的乡亲们正在酣睡中。七、八点光景,日本鬼子枪上膛,刀出鞘,杀气腾腾闯进村来。他们挨门挨户地搜查、抓人,砸门声、吼叫声响成一片,敌人把没有逃出去的1400多人逼进村西大坑。鬼子端着刺刀一连在村里搜了三遍,老弱病残不能走路的,就当场杀死,潘凤柱70多岁的老母,走不了路,鬼子兵就一棒将其打死;潘瑞德的老母也被一刀砍成两段;潘忠元的祖父80多岁,双目失明,不能走动,四个日本兵把他架到院外,四把刺刀一起刺向老人;潘树弟的祖母90多岁,拄着拐杖蹒跚地挨到门边,日本兵在她的胸膛上一连刺了九刀;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也被刺死了。

西大坑长约百尺,宽约三十尺,不足一人深,周围是一人高的石堤,坑里是厚厚的一层冰雪。当太阳升到东山坡的时候,最后一批人也被赶来逼进西大坑里。大坑边架着机枪,四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兵,乌黑的枪口、雪亮的刺刀,一起对着扶老携幼的人群。

人们紧紧的靠在一起,表现得异乎寻常的镇定。在这零下二十七八度的严冬,寒冷是可想而知的,忽然一个小孩冻得要哭,他的母亲解开怀,把奶头塞进孩子的嘴里,不让他在鬼子面前哭出声来。这时候一个约40来岁的日本鬼子军官来到人们面前。他是被冀东人民骂为“火神鬼”的佐佐木。他对人们讲了一通“中日亲善”、“共存共荣”的鬼话后,就逼问人们:“八路军的东西藏在哪里?不说统统死啦死啦的。”可是任凭敌人怎样问,人们一言不发。腰挎战刀、满脸胳腮胡子的佐佐木兽性大发,“铮”的一声拔出战刀,象一只恶狼。他一边在水坑周围走来走去,一边逼问人们,人们谁也不回答。

站在坑边的伪丰润县长凌以忠见主子下不了台,摇头晃脑地讨好佐佐木说:“太君息怒,小人来问。”但无论他怎么问,人们回答他的只是一阵嗤鼻声、吐痰声和鄙视的目光。

敌人从西大坑被围的人群中挑出了年轻姑娘、媳妇和一些男人去大坑西沿几户人家给日军做饭。饭做熟了,残暴的鬼子却把妇女推下白薯窖奸污,做饭的男人也被杀死在村西场地上。

与此同时,日本杀人魔王正在布置更大的杀人场。据当时担任现场翻译的董逢林在战后交代说:“进入潘家峪村(指他随丰润县日军顾问佐佐木二郎到达潘家峪后),到村西街大泡子(指西大坑),村民正在向这里集中,顾问看到这里警备不便,让我告诉特务另找地点。经回报,坑东南坎有个大院可容得下,就迁到那里,把村民们赶到大院……”。

这个大院是地主潘惠林的宅院,分东、中、西三院,前后三层房,四周有一丈多高的院墙。日伪军把村里的秫秸、茅草、松树枝抱进大院,在院子里铺了很厚一层,然后浇上煤油。大院南墙外支起木梯,上面站满了荷枪实弹的鬼子兵,土墩和平房顶上也架起了机枪。大约10点钟左右,杀人场布置停当。鬼子兵便拳打脚踢驱赶人们进入潘家大院。从西大坑到潘家大院有100多公尺距离,沿途刀枪林立,鬼子兵一个挨一个排成一个刺刀胡同。大院门口密布着手端机枪、步枪的鬼子兵。人们从刺刀丛中穿过,这种严森恐怖的气氛,孩子们哪见过呢。有一个小女孩吓坏了,一边哭,一边后退。佐佐木一步抢上去,“喀哧”一刀,孩子被砍倒了。她的爷爷见心爱的孩子被杀,向佐佐木猛扑过去,一个手端刺刀的鬼子跨上一步,又将老汉刺死。人们再也沉默不住了,1000多人一起怒吼着,挥舞着拳头与敌人展开了生死搏斗。手无寸铁的人们哪里抵挡得住这些法西斯强盗!一部分人当场被杀死,大部分被赶进潘家大院,只有少数人冲了出去。人们进院后立刻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走在后面的一个犹豫不定不想进门,便被鬼子刺死。

人们被赶进院子后,日军机枪队队长站到凳子上哇啦哇啦地嚷叫,翻译在一边翻译:“你们这里老百姓统统的通八路,今天统统死啦死啦……!”接着,伪县长凌以忠站到院南边的大石头上说:“今天皇军来,是你们自己惹的祸,因为你们一贯通八路,与皇军作对。”说完便出院,“嘎”地一声,院子大门关上了。

人们揣摩到大难临头,开始骚动,有三个人往外跑,被开枪打死。又有十多个青年从人群中挤出来,想冲出大门,还没到院门口,就被守在那里的日本鬼子用刺刀刺杀。这时,群情激愤,有的喊,有的骂。立时,日军一窝蜂似地冲进来,照准人们脑袋就砍,对着胸膛就刺。有几位老年人挺身而出,从万一的希望里,想唤回日军泯灭了的人性,要鬼子放过妇女和孩子们。残忍的强盗手起刀落,砍下了他们的头颅,鲜血直喷出来。大院二门外的日本兵点燃了洒过煤油的柴草,霎时烈焰四起,机枪、步枪子弹象冰雹般地袭来,手无寸铁的人们被浓烟、烈火和枪弹吞没。

村粮秣委员潘辅庭大声喊到:“快去开门!”于是一群青壮年冲向院大门。守着门口的日军见他们冲过来急忙用机枪扫射。冲在前面的人倒下了,后面的又拥上来……50多岁的潘国生,甩掉着火的棉衣,大吼一声:“没死的跟我来,和狗日的拼了!”冒着弹雨冲向日军,负伤倒下,又挣扎着爬起来,扑向日军,从日军手里夺下机枪,猛力向日军砸过去。一群日军扑了上来,潘国生壮烈牺牲。日军的罪恶行径,唤起人们,拼,只有拼!

潘树密的母亲50多岁了,和一群妇女冲到东院藤萝架下,见一枚手榴弹滚落过来,她猛地推开身旁的妇女,抓起冒烟的手榴弹扔向日军。

潘瑞伶的妻子和一群妇女被逼进中院的门房,见日军点着柴草,就支起窗户往外冲,前边的人刚迈过窗台,就被日军刺杀了。后面的人抱起着了火的秫秸继续往外冲,吓得院内的日军急忙躲闪。他们中的一些人翻过了院墙跑进了东院。

人们东冲西突,寻找生路。

潘国奎等十多个人冲到东院,冒着密集的枪弹,捅开用砖垒死的东院北门,冲出大院,刚跨进道北对面人家的门槛,端着刺刀的日军追赶过来,人们急忙关门,日军的刺刀穿进铁皮门扇,一时拔不出来,这十多个人才逃脱了。日军戳穿的那扇铁门至今尚存。

潘辅庭、潘老太太等30多人拥进了东院的粮仓。人们用粮食缸等重物顶住门,抄起板斧、耙子、秤杆、秤砣准备和日军拼个你死我活。幸得这间屋和其他房屋不相连,房屋泥顶,窗户又用土坯封着,日军在宅院放火,唯独此屋幸存。日伪军撤离潘家峪后,屋内的人被邻村的乡亲救出。

有个十来岁的小男孩,冲到西院,被大人拉上猪圈棚顶,当他见大火吞噬着自己的亲人,跳着脚怒骂日军。他虽然侥幸逃出大院,但天快黑时,又被日军抓住残杀了。

为躲避枪弹,有50多名乡亲挤进牲口棚里。大火把牲口棚烧落了架,人们被埋压在底下,全部丧生。

西院柴草房与宅屋之间的夹道里有200多人,全被日军枪杀。由于地窄人稠,死后多数还都站在那里

日军为把潘家峪人民斩尽杀绝,轮番枪杀,刀砍,放火焚烧后,又从尸堆中搜索尚未死去的人。88岁的潘春元、63岁的潘刘氏、33岁的潘张氏等6人,就在奄奄一息时被日军杀害。日军发现东墙根下尸堆里有人没有死,便往尸堆里扔手榴弹,炸得尸肉横飞。日军撤离宅院时,又在院内遍洒煤油,施放燃烧弹,大火腾空而起。有的人没有死,在尸堆里压着,日军搜索时也没有发现,此时由于忍受不了烈火烧身,从尸体下爬出来,跳进院内一口五丈多深的井里。

日军离开宅院后,又在院外、村内外进行搜索。天将黑时,从村外南坡又搜出32人,大部分是妇女和孩子。日军强逼他们去潘家大院,走到南崖上,面对院中的大火,人们宁死也不肯向前迈步,日军即在南崖上杀害了他们,又用刺刀将尸体挑下石崖,架盖松枝、干草,洒上煤油,点火焚尸,崖下32具尸体,最后只剩下一堆碳化状的骨头。渗进崖壁的血渍,直到10多年后还斑斑可见。

大屠杀后,日军在潘家峪村里一方面抢掠,一方面纵火烧房。全村一片大火,浓烟里窜动着火舌,硝烟和血腥气味污漫着整个山沟。这场血腥大屠杀,潘家峪1230名平民百姓惨遭杀害。被圈进杀人场而得以逃生的(含受伤者),仅276人。

日军制造了潘家峪惨案,却极力掩盖这一暴行。据伪县长凌以忠供认:“日军不允许将这件事往外传,他们不承认这件事,我对县里的人员传达了命令,不准外说这件事。”然而,历史是任何人都不能掩饰的。

惨案发生后不久,八路军总政前线记者、《晋察冀日报》特约记者随同当地政府领导人丁振军等来到潘家峪,慰问惨案中遇难受伤的乡亲。131日午后,他们进入潘家峪大惨案现场,拍下许多幅照片,并以笔名朱靖写了一篇《冀东潘家峪大惨案》的通讯报道,登在194242日的《晋察冀日报》上。后来在历史档案中发现一篇未发表过的《惨案现场视察记》的遗稿,记录了记者目睹这场大惨案的真实惨景。现摘录如下:

翻过一条山梁,我们遥望到群山环抱的山村。

走进村头,招人注意的白粉墙上刷着三个大字“潘家峪”。

道旁大路上钉着两块长方形的松木牌写着“排共彻底”、“亲日、和平”。在我们眼前尽是坍塌的房屋、破墙、瓦砾、草灰、焦炭。

再往庄里看:看不见烟囱,更看不见袅袅炊烟,只有几堵白墙    耀眼,已经看不见昔日的黑瓦与草屋了。

极目展望山坡野地,看不见昔日的羊群与拾柴草的孩子;也没有一个下地的人。走下庄头的高坡,过了庄头的石桥到岩石下,有一个不过二尺宽三尺深的岩洞,塞满着苍绿的松枝,洞外散乱一地玉米秫秸,尚有未烧尽的夹杂在其中。

拿开松枝,使我看到四具焦黑的女尸。

石桥边就是惠林家--惠老爷大院。洋灰门墙非常坚固。一进门,眼前尽是人尸,恶腥的气味迎面扑来。……

敌人是把这大院当做杀人场,我来考察时,有许多惨状是看不见了,这天我看到的不过是十分之四五而已。据来认尸的李某告诉我:烧杀的第二天我来认我姐夫的尸首,这大院是死尸盖着死尸,满大院都是,火苗还旺,我们这些来认尸的就挑水泼了半天,水泼下去人肉发出吱吱的声响,发出焦臭……把火苗灭后,稍微可以辨认的尸体已抬出去埋了。

虽然我看到的是十分之四五,然而已经到处是尸首,可见当时死难之多与死难之惨了。

最使我愤慨的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的惨死。这些弱者的尸首,也触目皆是,单就大院里来说,孩子们小小的尸体就不是一个两个,也不是百十个,在尸场中就很难将孩子的尸首数清楚,使人所惊吓的那些弯曲乌黑的小手,焦黑模糊的小头,焦炭似的小腿,小棉鞋,在大院里几乎随时可见。半焦黑的孩子身上还能发现三八式刺刀的戳伤,还有血污,受伤的孩子先是遭受杀伤的痛苦,痛苦中又遭烈火煎烧。

这样的痛苦,我们就不忍想象了,我们的孩子,中华民族的儿    童,在不忍想象的痛苦中,被鬼子惨毒的毁灭了。

我们站在倒塌空洞的宅子里,似乎听有人在哀号、惨叫,举目四望,落日里,只看见恶腥的黑烟……

时隔50年,看着这篇血淋淋的报导,仍然使我们的心灵强烈的震颤,永远不能忘记这血泪仇。

日军血洗潘家峪,是有预谋、有组织、有指挥地进行的。对此我们曾查阅有关资料。从伪丰润县长凌以忠(兼警备大队长、新民会会长),伪丰润县政府翻译、惨案参加者田宝文,日军驻丰润县顾问佐佐木二郎等人档案材料中,证实日军驻唐山指挥部发布“扫荡”潘家峪的命令后,伪县长凌以忠于124(农历腊月二十七)下午招集丰润县日伪有关人员开会,部署围剿潘家峪的计划。

会议是在伪县长凌以忠办公室开的,参加会议的有日本顾问佐佐木、翻译田宝文、警备队副大队长李继贵、警察所所长王国治、警察系长赫孝鹏、特务系长李连生、合作社翻译董蓬林,还有县署日本指挥官田中、新民会的日本人秃山、日本宪兵队长和县署秘书陆心谭。会议开始时,先由佐佐木传达日本军部命令:“必须将潘家峪村庄团团围住,不让他们有一个逃跑,倘有逃跑的,许可立即开枪射杀……”随后,伪县长凌以忠发言:我们完全接受日本军部的命令……凡是今天到会的人,是县署系统的,除陆心谭秘书留在县城里办公以外,大家都应当随军同往。当时在会的都表示赞同,到当天下午六七点钟,日本军部发令,立即开拔出发。丰润县伪军由警备大队长李继贵带领200来人分乘三辆大卡车,挤不下的一部分挤到唐山来此集合的敌人车上。到后半夜,等丰润日伪军到达潘家峪村庄时,迁安、滦县、遵化等据点的队伍已经把村庄团团围住。

天亮后大多数居民已被集中,将近中午,佐佐木对人们说:“今日的事你们自己也是很清楚的,你们是一贯与日本人为仇敌的,所以今天讨伐必须要把你们全部杀光,绝不饶恕。”这时,伪县长凌以忠走到潘家大院南口,看见院子四面墙头上,以及房屋顶上,都架有机关枪,并预备了许多煤油,地上都铺着杂草和柴草……一会儿随着一声枪响,大屠杀开始了。据惨案参加者李继贵交代说:“枪杀、烧杀1000余人……”。惨案后,伪县长把经过情形报告了道尹和伪省政府,报告了华北日军军法联络部。

惨案发生后,我抗日根据地地方党政负责人丁振军等人来到潘家峪。不久,八路军十二团的指战员也赶来,随之,运来许多药品、粮食、衣服等救济物资。

25,民主政府发动邻村的百多个乡亲去清理尸首。由丰滦迁联合县政府主持公葬。从潘家大院扒出的尸体已无法辨认性别、年龄,只能在辨认出的男尸上写“男”字,女尸上写“女”字,童尸上写“童”字。无法辨认的尸体只好集中起来,然后,用炕席裹了128个席包,把尸体放在松柏常青的高山脚下。公葬是在初春的寒夜举行的,大风在怒吼,苍天在哭诉。幸存的潘家峪人民庄严宣誓:“一定要向敌人讨还血债,为死难者报仇!”

1941年农历三月初,潘树平等七名青年带头成立了复仇青年小队。后来潘家峪和邻村青年纷纷参加,队伍很快发展到120多人。农历五月初五,李运昌、周文彬、刘诚光、高敬之等同志到潘家峪,并在火石营村召开军民大会。会上,军分区政治部主任刘诚光宣布“潘家峪复仇团”成立。第一任连长是潘化民,脱产随十二团活动。19428月,复仇团编入正规部队 —— 冀东军分区十二团。这支复仇的队伍,始终活跃在冀东大地,配合八路军开展游击战,在丰润、迁安、滦县一带不断给日伪军以沉重打击。复仇团成立到抗战胜利四年多时间里,同日伪军进行大小战斗150多次,歼俘日伪军1200多人。杀人魔王佐佐木于1942716终于在甘河槽战斗中被击毙,实现了为乡亲们复仇和争取民族解放的誓愿。

为了缅怀和纪念死难的潘家峪同胞,不忘他们爱国抗日的革命精神,丰润县人民从1952年开始,先后建立纪念塔一尊、纪念碑一座。后来又建祠堂、纪念馆各一座。

苍海可以改变良田,用血谱写的历史却永远不能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