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县县城解放纪实

● 赵志勇

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盘踞赵县的日军早已溜之大吉，城外大部分村庄都成为解放区，抗日军民欢呼雀跃。但龟缩在赵县县城里的伪军仍负隅顽抗，企图与国民党取得联系，换身一变成为国民党的“地下军”，我军分区和地委根据朱总司令“各解放区所有抗日武装部队，如遇敌伪武装部队拒绝投降缴械，即应予以坚决消灭”的命令，决定攻打赵县县城。

浴血战古城

为了全歼敌伪军，我军做了严密部署：我军分区指挥部设在韩村。军分区司令员叶楚屏为总指挥。命令冀中七十一团，从西门、北门强攻，七十二团在南门围攻，县大队、区小队和民兵在东关佯攻。为切断敌人外援，调冀中八十二团和栾城县大队在石南公路段警戒，藁城县大队在梅花镇警戒，宁晋县大队在赵宁县界警戒。

8月20日，攻城部队开始准备云梯、炸药等器材，县、区政府开始组织担架队、给养队和慰问团。一切准备就绪，8月30晚各部队进入阵地。

赵县城四周挖有又深又宽的护城河，城墙高大坚固，并构筑了许多垛口和碉堡。守敌郭炭块是个亡命徒，握有兵力800余人，伪联队部、伪县公署以及郭公馆都修有坚固的炮楼。

是夜，天阴沉沉的，大地一片漆黑。七十一团团长白云峰下达了攻城命令。全团战士飞一般穿过庄稼地，越过护城河，摸到城墙脚下，一连战士悄悄架上云梯，不料云梯短了一截，离城头还差七、八尺。六班长立在梯子顶端说：“快上！”马副连长和李云广踩着他的肩膀跳上城墙，待睡觉的伪军发觉时，我军战士已经缴了他们的械。

与此同时，城东北角枪声大作，杀声连天。二连已经突进北门，岗楼上的伪军见势不妙，扔掉机枪，换上便衣趁黑逃跑。二连占领了北城墙继续向城里推进。四连在黑暗中前进时，梯子组与奋勇队失去联络。奋勇队到西城墙后，在没有云梯情况下，三班副权零雁，手抓城墙上的青草，脚蹬斜坡硬是爬上城头。其他战士也跟着往上爬。战士们攻进西门，与伪军七中队相遇，双方展开激战。战士们一部分与伪军交战，一部分顺城墙猛攻西北角岗楼，机枪、掷弹筒、手榴弹把城墙上的岗楼炸的东倒西歪，城墙上硝烟弥漫。战士们一个个冲了上去，岗楼里的19个伪军被迫缴械。北城墙被占领。

31日晨，下起濛濛细雨，伪军集中了三个中队的兵力，从斜北街向北门反扑过来。号称“铁军”的伪军八中队，多是土匪出身，一个个光着膀子，哇哇叫着向我军扑来，双方展开了拉锯战。天上细雨不停，我军子弹又少，因地形不利，我军形势危急。不多时，敌我双方相距只有六七十米远了。这时七十一团指挥部已搬到北门的瓮圈里，白云峰团长命令把城门关上，和敌人决一死战。二营长王长久一声大喊：“同志们，脱光膀子和敌人拼！”战士们呼啦一下把黏在身上的上衣甩掉了，勇猛向敌人反击。我军6挺机枪同时向伪军猛烈扫射，大家喊着“杀呀——！”冲了上去和敌人展开肉搏战。伪军被打垮了，尸体和枪支扔了一满街筒子，被迫缩回到伪军联队部。

时近中午，雨下个不停，在枪支弹药得到补充后，部队立即展开进攻联队部、伪公署和造枪厂的战斗。

激战至黄昏，伪公署、造枪厂先后被攻克，只剩下伪军联队部这最后一个顽固堡垒，被重重包围起来。

深夜，云浓雨急，雷声大作，郭炭块龟缩在联队部，不敢出击。他见大势已去，召集亲信开紧急会议，商讨对策。郭炭块沮丧地说：“这次八路军攻城兵力之多、火力之猛、行动之快，非同寻常。联队部以外的阵地已全部失守。我们曾组织了数次突围，不是全军覆没，就是死亡惨重，两支最强的敢死队，也让八路军杀得丢盔弃甲，虽屡屡向石家庄呼救，也是音讯全无……匪徒们有的主张继续坚守，有的主张弃城而逃，一场叽叽喳喳的争议，犹如麻雀乱鸣，郭炭块一时难以决断……此时郭炭块的堂叔、联大队部的军需官郭庆说：“打胜仗难啊！为了少受损失，保存力量，我看还是走为上策。”经过这帮汉奸头子的短暂议论，郭炭块决定弃城而逃，随即下达了紧急出逃命令。

残敌夜遁逃

是夜，郭炭块下令部队紧急集合，还命副官抽一个排的兵力各持镐锹集合到内院，将西屋南山头夹道围墙掏开一洞，作为暗逃的出路，同时还命令几个熟悉县城街道的士兵作为向导。

天黑云暗，雷雨交加，郭炭块命令立即动手拆墙，同时将几名向导和要员叫到内屋，说道；“今晚准备向元氏撤退，出城的通道是西南角城墙上的暗洞，那里有大片的庄稼地，八路军的兵力和注意力也小。内院西墙上打开的洞口，那就是突围的出路，队伍走出墙洞以后，要专走小巷，今夜正在下雨，八路军更难发觉。

此时，监办拆围墙的副官急匆匆地来报告：“围墙已经掏通。”郭炭块命令：“火速出发！”接着又说：“这次行动关系到我们生死存亡，必须严肃军纪，逃跑者杀，掉队者杀，丢失武器者杀，喧闹者杀，吸烟者杀……把敢冲杀的队伍放到前前后后，以便遭到阻截时，进退都有强兵．几位向导不用回队了，准备领路，马上行动！”

弃城行动开始了，汉奸队的几百号残兵败将，个个愁眉苦脸，人人惊恐万状，犹如老鼠出洞前怕遇上花猫似的，蹑手蹑脚地钻出墙洞，出了联队部向北走了一小段，即转向路西的一条小胡同，没走出多远，又顺小巷拐向南，复又向西、向南。泥泞路滑，好不容易走到城西南角的一片庄稼地里。这时，郭炭块长叹了一口气：这回总算闯出了危险圈！他随即命令队伍迅速出城。当向导找到城墙上的出逃洞口时，一个个迫不及待地抢先出逃。郭炭块见先头部队钻出洞口，城外平静，就随着先头部队抢先出洞了，然后才让他们的小头目和士兵依次钻墙出洞，踏着泥泞流窜到元氏县城。

这一仗，我军缴获造枪厂一座，骡马75匹，自行车39辆，汽车7部，摩托车3辆，西药一车，还缴获了大量武器、弹药、衣服、粮食和食盐。

坚守七昼夜

赵县城解放之后，全县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开始清洗被日军用血腥和硝烟污染了的大地，在废墟上重建家园，发展生产，男儿踊跃参军参战，妇女积极支援前线，全县呈现轰轰烈烈的大好局面。

然而，国民党军队并不甘心自己的失败，此时，赵县原伪县长李树三从河南潜回石家庄建立了国民党赵县党部，李树三为特派员。还建立赵县政府办事处，李树三被委任为县长职务。国民党还封他为第五纵队司令。李树三身兼三职，气焰嚣张，立即招兵买马，添置枪炮弹药，打起“中央军”的旗号，妄想夺回县城。

在他收容改编的队伍中，有赵县、宁晋、柏乡等地的伪军残部及逃亡人员，他们驻扎在元氏车站附近及赵县康贾村一带，时时蠢蠢欲动。

1946年8月，国民党第三军第七师加强营、国民党河北省保安第五团机炮连，约计2000多名匪军由元氏车站出发向赵县进犯。国民党河北省保安团第一大队以及柏乡、赵县的保安队2000余人，也由赵县康贾村出发进攻解放区。赵县大队、区小队及各村民兵对其进行了英勇阻击，有效地阻滞了李树三的进攻步伐。

9月6日，李树三终于突破我军防线，逼近赵县城。我军县、区武装从战略全局出发，主动撤出县城。

9月7日（农历8月21日）夜，县城被李树三残部和伪军攻破。攻入县城的敌人不分昼夜，轮番攻打县政府和县望汉台两座堡垒。县委书记赵平、县长朱芳、县武装部长张峰、张彪组织干部和民兵奋勇反击，在敌人异常猛烈的火力下，坚守了七天七夜。

危急关头，县委和县政府的领导同志，为保存力量，一方面，派地方干部和民兵在城外与敌作战，一方面坚守在城内指挥战斗牵制敌人，阻击敌军进犯。朱芳同志为保卫赵县城坚持到最后一刻。

敌人包围县政府是在夜里11时，朱芳带领30余名干部战士登上唯一挖有地道的小楼内。继续战斗。同志们看到危险越来越近，提出应从地道撤出。朱芳说：“我作为县长，一定要战斗到最后！”

眼看敌人就要攻破小楼了，朱芳为了这30多名同志的生命，下达了撤退的命令：“留下有战斗经验的同志和我继续抗敌，其他同志从地道撤出！”

“朱县长，先走吧，我们掩护……”

“我是县长，应冲锋在前，撤退在后……”

同志们全部撤退后，朱芳才最后一个进入地道。在向导指引下，经过长达七八个小时的摸索前进，才到达停住头村一个水井内，这是一个隐蔽的地道口。侦查员确定外面没有敌人后，大家才爬出地道与村干部接头。朱芳指示村干部：“这里距县城只有七八里地，敌人一定还会来骚扰，大家一定注意安全，要保存好力量，更好地同敌人进行斗争。”

说完，带领县政府30余名同志直奔城东的谢庄和大东平一带与其他领导同志会合。

二次获新生

李树三队伍一进城，就在石塔村杀死了七名干部和民兵。他进驻“县衙”，实现了当“真”县长的梦想，随即下达命令：一、捕杀各区村共产党员、县区村干部、民兵以及斗地主的骨干分子。二、捕捉抗属，敦促他们把家里的人叫回来投诚。三、大造声势和舆论，诱惑群众向他们“靠拢”。四、加紧扩大反动武装。五、迅速恢复保甲制度。七、积极筹措粮款。

李树三的决定发布后，杀、抓、烧、劫顿时笼罩着赵县大地。先后有二百多名共产党员、村干部、民兵、抗属被捕，他们被监押在大狱中，每天拷问逼供，酷刑用尽。钉子板、老虎凳、土布袋等，残无人道，灭绝人寰，直打得人们血肉横飞、死去活来。

在李树三占领赵县城的这段恐怖日子里，最残忍的是县城“血井惨案”。

当李树三得知八路军部队准备二次进攻赵县城的情报后，下令：把狱中的二百多名共产党人斩净杀绝！手下按照他的命令，两三天的时间里从狱中绑出八十多人，砍头的砍头，枪毙的枪毙，刀砍的刀砍，勒死的勒死，尸体填满了县属中学的两口水井，井水全被染红，这就是骇人听闻的“血井惨案”。

著名作家徐光耀在《赵县的血井》一文中有这样一段纪实：

“……子弟兵入城后，连续发现了八眼井内装满死尸、五六十个民夫打捞了六七天，尚且没捞完。仅赵县中学旧址的两眼井里就捞出尸体40多具。”“在捞出的尸体中，除去壮年外，尚有十六、七岁的姑娘，中年妇女，抱在怀中的婴儿，都是倒剪二臂两足（老乡称为“四马倒窜蹄”），有的砍头，有的挖心，有的遍体刀痕，有的被绳子活活勒死，舌头还吐着，有一具女尸头发被割下来塞在嘴里，另一具女尸怀中尚抱着小孩，一个个张口瞪眼，混身涨肿……”

1946年10月6日，冀中人民解放军八十团在赵县、宁晋、束鹿、晋县等地民兵的积极配合下，集中优势兵力，再次向赵县城发起进攻。8日，李树三残部逃走，赵县城第二次获得新生。

赵县是一座千年古城，洨河水在这片古老的土地上缓缓流淌，举世闻名的赵州桥在洨河中屹立。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生活既平淡又恬静，七十年前那场战斗中发生的故事，已经有不少的人淡忘了。当我从一页页发黄的资料里追寻那些远逝的历史时，内心是极不平静的，唯一的想法就是用手中的笔将它们真实地记录下来，让历史告诉未来。让我们的后人铭记历史，为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中国梦而奋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