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定县城解放纪实

● 王利利    彭同聚

在伟大的中国人民解放战争中，华北军事重镇正定古城的解放，首创了城市攻坚战范例，为解放石家庄奠定了基础。这场攻坚战历时半年之久，经历了反复争夺，走过了“解放—敌占—再解放—又敌占—终胜”的曲折历程。

剑指古城

1947年初，国民党军对解放区的全面进攻失败，被迫转为集中兵力向山东和陕北两大解放区的重点进攻。此时的人民解放军已经具备了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反攻的能力。

中共中央毛泽东主席统筹战争全局，要求晋察冀军区发挥作用，配合山东、陕北解放军，合力粉碎国民党军重点进攻图谋。

1947年1 月25日，毛泽东主席指示晋察冀军区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副司令员萧克、副政委罗瑞卿：“检查过去经验，部署新的作战，好好打几个大歼灭战”。

1947年1月29日，毛泽东又在致聂荣臻等的电报中明确指示：“你们已在平汉线取得主动，望在今年上半年用围城打援，各个歼灭之方法，将平汉线上蒋系各军基本解决……”

1947年2月1日 ，中共中央发出了毛泽东起草的党内指示《迎接中国革命的新高潮》，提出“为着彻底粉碎蒋军的进攻，必须在今后几个月内再歼蒋军四十至五十个旅，这是决定一切的关键”。

为此，1947年3 月，聂荣臻在安国主持召开晋察冀中央局扩大会议。他深刻分析了晋察冀地区的军事形势，提出“为策应保卫陕甘宁边区的作战”，“在正太路一线对敌发动攻势”。

聂荣臻认为，正太线大部属阎锡山集团势力区域，而阎锡山集团正和胡宗南集团相互勾结，重点侵犯我陕甘宁解放区。如果我晋察冀军民能在正太路一线给敌人以打击，必然使阎锡山受到震动，不敢轻举妄动增兵陕甘宁解放区。

晋察冀军区决定，于1947年4 月上旬发动正太战役，报请中共中央军委，得到批准。聂荣臻确定将正太战役分为两步实施，其中第一步是孤立石家庄之敌军，解决石家庄外围的国民党军；第二步是向西挺进，横扫正太路。

就这样距石家庄最近的正定县城便成为我晋察冀军区聂司令员要“吃掉”的目标。

夜扫“外围”

正定城是一座千年古城，位于滹沱河北岸，距石家庄15公里，为石家庄北面之门户。守敌是国民党嫡系部队罗历戎第三军第七师第十九团及侯如墉河北保安第五总队第十三团、第十四团和干训团，共计五千余人。正定城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城墙完整，城池坚固。城墙高三丈六，顶宽两丈一，周长40华里，东、西、南、北四门，各有瓮城三层，城门三道，围城有深壕和护城河，河宽两丈，水深六尺。在四个城角楼和四个城门楼上，国民党军都筑有砖石水泥碉堡，城墙中部挖有射击孔，加上城下地堡，构成了上中下立体火力网，实属易守难攻。

1947年4月4 日，在聂荣臻指挥下，我晋察冀军区各纵队开始行动，从南北两个方向向石家庄外围各县国民党守敌奔袭。其中，以杨得志、李志民指挥的第二纵队，指向正定城东北；以杨成武指挥的第三纵队，指向正定城西北；以陈正湘、胡耀邦指挥的第四纵队，指向正定城南平汉铁路以东地域。

4月8日夜，我军开始了扫清正定外围作战。

4月10日，第二纵队攻克了安丰、平乐、杜村、白庄、赵庄、三里屯、五里铺、西临济、太平庄、南关等敌之据点，消灭了敌第三军七师第十九团一个营及新乐、行唐等县的保安团队。

第三纵九旅指向拐角铺、新安车站一带，攻克了木庄、拐角铺、吴兴等地。新安车站敌第七师第十九团之主力被我三纵七、九两旅围歼大部，残敌逃往正定城。正定通往石家庄的铁路大桥被我七旅控制。正定城南、岗上、韩通、宋营、郗马、柳辛庄一带的据点也被我第四纵队迅猛攻下。

至此，正定城外围之6000余敌被歼，我军形成了对正定城四面合围之势。

浴血攻坚

我四、五、七旅随即转入攻击正定城的准备工作。为了夺取胜利，攻城部队认真研究敌情，接近城垣察看地形、方向道路，制定了详细战斗方案，明确分工任务。四旅十团、十二团（十一团为旅二梯队）于城东北角展开攻击；五旅十三团、十五团于城南角两侧展开攻击；七旅二十团、二十一团于西北角到北门间展开攻击。

战斗任务下达后，各团、营、连，立即开展了紧张的登城动员和战前准备。部队进行了战斗编组和火力配备，组成了梯子组、突击组、火力掩护组，并在攻击前利用夜黑摸到城下，试探护城河的宽度和水深，现场选择进攻道路，确定了突破口地域。

4月11日18时，我军全线发起攻击。先是炮兵展威，猛烈轰击。在城南，十四团以两门战防炮，两门迫击炮，向南门城楼轰击；以两门战防炮，四门迫击炮，向南门西侧所选定之突破口轰击。在45米宽的城垣正面集中了五挺重机枪、13挺轻机枪和5具掷弹筒，向城上守敌射击。顿时，城头砖石横飞，烟尘滚滚。

在炮火掩护下，三营七连七班长黄树田带领全班，抬着高三丈六尺、重六百多斤的云梯，迅速越过石桥、壕沟，通过了120米的开阔地段，仅十分钟就将云梯靠上城头。城头守敌拼命向云梯投弹、射击。扶云梯的战士全部负伤，个个忍痛保护云梯。突然敌人一个手榴弹落到云梯之下，黄树田手疾眼快，飞起一脚，踢了出去。接着，左右开弓，将手榴弹投上城中，压住了敌人的火力，牢牢地保住了云梯。

11日19时，突击组登城。第一名战士刚抵垛口，被敌用砖头砸伤，他为了不妨碍后续战士登城，手攀着沿梯绳索滑下。敌人集中火力疯狂地向登城战士射击。这时，炊事班长辛英送来手榴弹支援，黄树田、辛英等奋力向城上投弹，掩护突击组登城。四班副班长王儒奋不顾身，大喝一声，飞上梯顶，接连向敌群投出五颗手榴弹，趁着腾起的硝烟，纵身第一个登上城头。

敌人一见南门右侧被我突破，便组织反扑。一连两次反扑被打退了，敌人又象狼群一样嚎叫着第三次扑来。在这危急之时，七连刘连长带领第三突击组登城，一举击退敌人。19时25分，七连全部登城。

此时突破口两侧碉堡的敌人，猛烈向我射击，妄图压我退却。为了扩大突破口，刘连长命令王儒和爆破能手李进炸掉了两侧的敌碉堡。黄树田又带领战士怀抱40公斤炸药，将城门炸开了一个大口子，大部队随着冲锋号声，冲进了城内。

四旅十团、十二团在城东北角猛烈攻城。十二团五、六连冒着敌人的火力，用十二张方桌翻跟头方法放入护城河水内，迅速冲过护城河。在组织架云梯时，一营长蔡申不幸中弹牺牲，副团长田雨立即冲向前沿指挥架设云梯，战士们前仆后继，奋勇冲杀，先后牺牲30多人。之后我组织强大火力压住了敌人的射击，五连班长王世昌带领全班边投弹边攀梯登城。登城后遇到敌人猛烈阻击，六连班长刘喜、战士白家山立即与王世昌一起，同敌人短兵相接，白刃格斗，连续打垮敌人五次反扑。此时，三纵七旅也在西面几经反复争夺，连续苦战突破城垣，并很快向纵深发展。

我军攻破城防后，第二梯队投入战斗，按照预定作战方案，各部队迅速向县城中心压缩，开始了艰苦巷战。

我军勇猛顽强的进攻，终致敌人溃不成军，慌乱地向天主堂、大佛寺和正定七中撤退，凭借这些建筑物负隅顽抗。为保护文物古迹，我军停止爆破，开展前沿政治攻势，向敌军喊话，宣传了我军的俘虏政策，通过政治攻势，一部分敌人放下了武器，但占据大悲阁的敌人仍顽抗。团长郑三生命令战士在上风头堆积干柴，放上旱烟叶、辣椒等物点燃烟熏。刹时，辛辣味席卷整个大悲阁，顽敌难以忍受，只好下楼投降。

经过14小时的激战，到4月12日中午，我军打垮正定城守敌，生俘敌副师长刘海东以下几千人，胜利夺取正定城。

长途奔袭

1947年4月12日夺取正定城后，我正定城警备司令部、中共正定市委、正定市人民政府相继建立，并随即发出布告安民。商店及时开业，工厂迅速开工，人民群众的生产生活秩序井然。

为推进正太战役，我军主力部队西调，原地方部队也升编随野战军转移，正定市的城防，则由新组建的地方部队和民兵负责。

7月中旬，国民党反动派为了配合北平、保定之敌，向我冀中腹地高阳、肃宁等地进犯，进行所谓的“建点驻剿”。匪首赵子云（赵金廉）在国民党第三军的卵翼下，纠集灵寿、新乐、藁城、无极等县的保警队、还乡团以及伪政工人员一千多人，和国民党第三军之一部，乘我城防力量薄弱之机，又抢占了正定城。

敌人复占正定后，拆民房，修工事，奸淫抢劫，疯狂进行反攻倒算。仅40天，就残杀我方军烈属、荣退军人和群众达240余人。人民群众纷纷外逃，城内人口大减，诸业一片萧条。

为了粉碎国民党反动派“建点驻剿”的阴谋，配合兄弟部队歼灭大清河以北之敌，野司首长命令四纵长途奔袭，歼灭正定守敌。

8月22日16时，四纵从宁晋、藁城一带出发，按预定路线，隐蔽向正定开进。

24日凌晨2时，大地一片肃静，我二十九团战士在团长罗保顺，副团长赵生明带领下，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至攻城预定位置。团营首长组织好掩护二连登城的火力后，亲率突击部队的干部进行了现场侦察，选择了登城突破口。

城东门北侧是团部所在的登城突破口。突击登城战士悄悄地将云梯架上城墙，一个连的队伍很快占领城墙。团首长和侦察排也一起登上城墙，城内只有几处昏暗的灯火，死一样的寂静，守城敌军根本没发现，部队迅速向大佛寺方向前进。

4时，突击二连四班长安桂锁引导突击排在另一突破口通过云梯登城成功，但很快被敌人发现，我军遂以猛烈火力掩护压制，突击排五分钟全部登城。

同时，二十九团七连也偷袭成功。三十三团七连在二十九团打响后，在火力掩护下，借烟雾迅速靠上云梯，十分钟从城西南强行登城。

城东城西我军冲锋号响起，城头守敌措手不及，无力抵抗，仓皇向城内逃窜。二十九团八连乘机直插大佛寺，将正在睡觉的一个连的敌人生俘，随即与七连并肩沿东西大街向西发动进攻。与此同时，一营经苇溏、大佛寺直插十字街口，沿南北大街向南发展进攻。

二十九团首长见敌人无信心固守，遂命令一、三营越界作战，与兄弟部队密切配合，会攻西门、南门核心阵地。三营扫清了东西大街之残敌后，将敌压缩在西门城楼附近的工事内。敌人借工事拼命抵抗，三营长及时组织火力掩护，八连从城门左侧登上城头。五班长于成解率两名战士向守敌投了三颗手榴弹，毙敌五人，余敌见势不妙，急忙钻进城门楼。我军政治攻势瓦解俘敌92人。四班副班长郭庆昌率两名战士沿西城墙向南发展进攻，在城楼南一个地堡附近歼敌一部，俘敌30多人，缴机枪一挺，长短枪16支。当一营进至十字街口时，遭敌约两个连之兵力阻击。团首长命令一连攻歼该敌，指挥二、三连向西南迂迴 ，直插敌核心阵地。一连以一个排正面进攻牵制敌人，两个排由侧翼进攻敌人，歼敌大部，俘敌130多人。

10时，石家庄之敌约两个连进至滹沱河南岸，企图增援正定之敌，被我三十一团、三十六团击退。

10时30分，二十九团一营攻至距南城门敌核心阵地约百米的阳和楼时，副团长赵生明不幸中弹牺牲。战士们纷纷表示，要为阶级兄弟报（下转27页）（上接26页）仇，向敌人讨还血债！团长命令预备队二营加入战斗，协同一、三营攻歼核心阵地之敌。

11时许，三十五团、三十三团、三十四团抵近敌核心阵地，将敌包围。12时，集中优势炮火向核心阵地之敌发起总攻，敌约200人出南门向石家庄方向逃窜，我二十九团一、二营即奋勇追击。一营战士于中和在追击途中，生擒了匪首赵子云。1947年8月24日14时，全歼逃敌，战斗结束，正定县城又一次光复。

此役共毙敌293人，伤敌253人，生俘133人。缴获迫击炮两门，轻机枪25挺，长短枪900多支，以及其它大批军用物资。

威震敌胆

正定城第二次解放后，为配合解放战争战略反攻的形成与发展，我四纵部队很快撤出正定，奔赴新的战场，正定交由我党领导的地方武装保卫。

面对大势渐已明朗的战争局面，国民党军并不甘心失败。其第三军部，见我四纵主力部队撤出，命令第三军一部联合正定、柏乡等县地主还乡团4个半团的兵力，再次向正定县城反扑，于1947年9月20日晚第三次占领正定。

敌人三占正定后，又是修城防工事，又是增武器装备，但终究还是惴惴不安。而我军民却是相信，正定会很快回到人民怀抱，因为解放石家庄的条件已趋成熟。

1947年10月11日，晋察冀军区司令员聂荣臻部署两个旅围攻徐水城。14日同增援徐水的国民党军5个师在徐水、容城之间形成胶着对峙。16日，保定“绥靖公署”主任孙连仲急调驻石家庄的蒋介石嫡系第三军主力北上增援夹击我军。我军得此消息，立即调整部署，留一部分兵力在徐水阻击北面之敌，主力部队则在杨得志指挥下星夜兼程250里南下，于21日将第三军主力迎头包围在清风店一带，激战到22日歼11000余人，活捉敌军长罗历戎、副军长杨光钰。

清风店战役,使驻石家庄国民党军主力大部被歼，指挥官被俘，元气大伤，士气大跌；而我解放军战力大增，斗志昂扬，攻占石家庄已如探囊取物。

面对此情，驻正定敌军一如惊弓之鸟，风声鹤唳，惶惶不可终日。特别是我地方武装随时袭扰，并要乘势进攻正定，更令敌军感到末日来临。

1947年10月26日,在我军的震慑及地方武装的攻击下，正定之敌灰溜溜逃回石门，半月之后，他们随着石家庄解放的隆隆炮声化为历史尘埃。

这次，正定军民基本是“不战而胜”。但这次，正定城从此却永远获得新生……